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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鴉牆的隧道入口還橫著好幾具來不及拖進來的屍體,大多是塗鴉牆的哨兵和混亂中遭流彈擊中或被推擠踩踏致死的殘弱。

一些武裝份子被塗鴉牆的人所殺,屍體被當成戰利品吊在鐵絲網上一字排開,他們似乎就是殺手,自知沒有勝算的時候甚至能毫不猶豫地吞槍自盡。隧道深處擠滿了或坐或躺的人群,壟罩著凝固般的寂靜,和入口的嘈雜形成巨大對比。


「閃雷國際的人沒有現身。」將頭抵著自己膝蓋的面罩少年說,他身旁躺著一個斷氣的人,用一條髒毯子蓋住了那口鼻溢血的悽慘樣貌。「動用次聲波武器的人……是衝著哨兵和嚮導來的,但是他們要殺人為什麼還得把哨兵傭兵騙進塗鴉牆?」


Leaf聽著少年的自言自語,內心已有了答案。四年前Gavin射殺IRID董事長的女兒後離開旅行團,Gavin要求小隊員們三緘其口,把此事全推予他一人,將他行跡塑造成畏罪脫逃,日後IRID查上門來便可擔下全部罪責不殃及團隊,但事情仍舊不如Gavin期望的一命抵一命,對哨兵武器是由IRID製造,旅行團的今日便是Yevacho的復仇。


「販售武器的人想剷除旅行團。」Leaf低聲說了句,不知道是講給少年還是自己聽。


少年抬起頭看著他,在做出回應前就被沉重的腳步聲打斷。一個男人朝Leaf走來,欲言又止了好一會才說:「Leaf,雖然這不是什麼好時機但……我有點事想說。」


男人一臉疲憊,Leaf認出對方是旅行團的嚮導,他站起身面對嚮導,男人想說什麼他心裡有數,但他只是靜靜的點了點頭。


「Fidel、Undas、Tom、Ira……我所有的小隊成員,都沒了。」嚮導講到一半開始哽咽,用雙手抹了把臉才繼續說下去:「我們失去很多人,不只哨兵,為建立屏障而在精神連結中被逼瘋的嚮導也不少,像Linter……在Euglas死後,她用氰化鉀自殺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強迫自己消化這些令人痛不欲生的事,沒被憤怒與悲傷擊潰理智已經極為堅強。Leaf不敢說能完全同理失去隊員的嚮導的痛苦,這時候歉言和遺憾都太過廉價。


「他們不該死,旅行團不該遭遇這種事,我們為感染者和陷入危難的哨嚮出生入死,盡可能用和平手段處理普通人與哨嚮的紛爭,他們不該得到這樣的對待。」


他一連說了三個不該,眼淚奪眶而出,嚮導的悲傷中帶著憤怒和沒能護住夥伴的悔恨,讓Leaf也忍不住鼻酸,Leaf和嚮導有一樣的想法,可他甚至不敢拿四年前的事在心中比較這份傷痛。


「旅行團很好,是這些人不值得被他們……你們付出。」


這樣的結論讓Leaf皺了下眉頭,可是他沒有反駁,他也沒有資格反駁。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要離開旅行團嗎?」


「對。」Leaf主動提起反而讓嚮導開口變得容易,他斂起哀傷,口氣變得堅決:「不只我,很多人都有此意,我會勸一些人離開,但我不會強迫任何人跟我走,我是來告訴你這點的。我們會歸還從旅行團得來的裝備。」


「我知道了。裝備就留著吧,想離開的人可以帶走你們需要的物資,旅行團從來沒有給你們豐厚的報酬,也沒有餘力補償死者。這是旅行團該為你們做的。」

「不,若圖生活豐潤一開始就不會選擇跟隨旅行團,現在是旅行團最為艱苦的時刻,我不想取走任何資源。」嚮導先是斬釘截鐵地拒絕了Leaf的提議,猶豫了幾秒後又補充:「但我會把你的話告訴想離開的人,同時也會告誡他們,不該是他們的東西,一樣都不准拿。」


「多謝。」


嚮導摘下自己的狗牌遞給他,Leaf鄭重接過後放入自己的口袋。在給彼此一個告別的擁抱後,嚮導轉身離開。


角落的塗鴉牆少年聽著他們的對話,對嚮導的話深感認同,但對於Leaf暗指IRID設計旅行團抱持懷疑,因為這無法解釋閃雷國際的行動,除非閃雷國際和IRID同一鼻孔出氣,但是對一家本身就坐擁武裝部隊的頂尖生技公司來說,和閃雷國際合作消滅旅行團似乎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好處。

不論哪個組織之間有恩怨,塗鴉牆都被迫扮演了一個誘餌,成為執棋者算進盤中的一粒子。


Leaf坐回少年旁邊:「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還在想著那些曲曲繞繞的因果,沒有馬上回應。Leaf只當塗鴉牆的人身份複雜不願明說,便沒繼續追問:「我記得你,是你解決了攻擊我的感染者,我還沒跟你道謝,謝謝你救了我一命。」


少年這才嗯了聲回應,抬頭看向Leaf:「那個大姐還好嗎?」


「她沒事。」Leaf才剛講出來就後悔了。她確實還活著,也沒有受到重創,但即使肉體上的傷能癒合,承受痛失夥伴的精神打擊真的能算沒事嗎?「她……被旅人接手照護後,現在好點了。」


少年又陷入沉默,Leaf發現他還戴著同樣的手套,刺殺感染者時沾上的血已經成片乾涸。在混亂中把情緒激動的少年拖開時,Leaf發現他非常的輕,那個厚重外套下的身軀應該相當瘦小。

Leaf從自己的背包摸出一個軟鋁箔包遞到少年面前,這種帶甜味的果凍挺受旅行團孩子歡迎的:「餓嗎?」


少年本來伸手想拿,但看了一下手套後又縮了回去,對Leaf搖搖頭。


「會弄髒包裝,還是算了。」


會在意外包裝髒污的感染者有點奇怪,Leaf觀察了一會少年的防毒面罩,發現這個型號是IRID前幾代的高階品,外觀保養得當顯然還能正常作用,不是一般感染者配戴的殘次品。


「你覺得旅行團今後會如何?」少年突然發問。


沒想到他會問這個,Leaf愣了一下,但聽到剛才嚮導的話,他們都知道會有更多的人離開旅行團。


「我不知道。」他深呼吸,「太多人痛苦,太多人失望。旅行團很可能走不下去。」


「你們為感染者做的,塗鴉牆記得。我知道很多人不在乎,但也有很多人記得。」少年指著躺在旁邊的遺體,「塗鴉牆的哨兵,他從隧道入口來回三次,背回六個人,全是旅行團的人,最後一次回程半途倒在地上,等到其他感染者和旅人發現他,他已經死了,我們甚至沒有人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Leaf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有旅行團的人跟我說,信念不會被殺死,信念只會減弱,只要它沒有消失,它就能在未來再次強大。」少年講這句話時有點彆扭,好像他其實並不太認同這句話,但這份想安慰旅行團的心情Leaf收到了。少年站起來走到Leaf身旁,拍了下他的肩膀:「不要放棄。」


遠處有人在呼喊,呼喊著隧道外已清空,他們按照旅行團的建議升起篝火準備送別可能成為感染源的死者,幾個能動的人都往入口去,或許是想幫忙,也可能是想看自己人的最後一面,只有少年聽後搖搖晃晃地走向陰影處,就像害怕著那些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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