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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7-1

是誰詛咒所有良善應飽嚐災苦?

高溫的風夾雜碎石刮在Falta和Iris的面罩上,他倆以一處巨石為掩體,趴伏在這乾燥沙地過了一天一夜,但始終沒有得到什麼好消息。Falta知道像現在這樣的探勘行動不是每一次都能得到回饋,但此處有感染者群體時常與哨嚮爆發爭端的傳聞已經蔓延開來,旅行團既行經此地,了解一下實際狀況還是必要的。


Falta抓起一把沙子,從它們散落的當下觀察風向:「這裡有多少人?我感覺不到震子流淌……一片死寂。」


「習俗。他們把宣稱看得見特殊動物影像的孩子都當成帶來災禍的巫童,年輕的哨兵和嚮導在確認當下全都會被榮譽處決,好點的狀況也是安排就地自裁。」


顯然Iris在更早之前就來探查過了。她雖然自旅行團建立之初就和Falta搭擋,但這十多年來卻從不自稱旅行團成員。她總是知道一些奇奇怪怪的訊息,Falta不意外。


「我們來得太晚了。」


「早來也無法改變什麼。」Iris說,「我敢說這整個聚落早就全是感染者,只差在有沒有進入第二期。」


Falta同樣心知肚明,在無法籌出適當防護措施的狀況下,人群中一但出現感染者就是滅亡信號,糟糕的是,這些保守派長老甚至不願意承認染病,任由人群流動蔓延,最終在這片滾滾黃沙裡陷入死絕。


在這樣的情況下,旅行團能做的非常有限。


Iris一翻白眼:「老天,這些傢伙簡直就是猿人,我們白跑了。」


「Iris,旅行團對感染者一視同仁。」


Iris正想回應,但遠方傳來的引擎聲吸引了哨兵的注意力。她望著一輛箱型車在公路上奔馳而來,快速打了個手勢要Falta閉嘴趴下。


箱型車在土樓前停下,車門開啟後,Iris的好視力看見三個雙手被綑綁、頭上罩著麻布袋的人被粗暴地拖出來,其中一個明顯還是個孩子。當Falta和Iris發現一隻紅狐焦慮地在孩子腳邊繞圈時,哨兵與嚮導那對震子敏感的血液令他們同時寒毛直豎。

 


——哨嚮因傲慢而鄙夷異類,普通人因懦懼而嗜殺異類,所有的惡毒和仇恨沉澱在子子孫孫的血肉裡,一代傳入一代。在和平的城市社群,這種歹毒會被文明壓抑至沉睡,但只消受到一丁點驚擾就會被再度喚醒,普通人對哨嚮做過的事,哨嚮會加倍奉還,周而復始。直到2081年,人類有了哨嚮和普通人以外的新身分,感染者族群開始傾斜二分天秤,哨嚮和普通人的糾紛受感染者勢力介入,爭執的理由變得更加多樣,人類因掠奪彼此而展開鬥爭的歷史從不停止書寫。

 


現實總教人們學著妥協,學著融入多數,做一些沒有人看好的事只是自找苦吃,就像是旅行團的理念。Falta討厭這樣的循環。但他若能屈服於這個粗魯世界的真理,今天就不會在這裡為現在眼見的事感到痛苦。


這種事已經發生過好幾次,Iris明白Falta不會也不能當沒看到。雖然恩怨未明,但目擊了感染者與哨嚮的衝突事件,旅行團確實不該坐視不管。


「我們走。」Iris說。


他們從地上爬起,跨上沙黃色越野車。Falta感覺得到Iris煩躁的怒火向著油門噴湧,或許是自己的情緒多少也影響到了她,但說實話也沒有幾個正常人愛看這種恃強凌弱的場面,他在後坐發了條短訊告訴團員們越野車的坐標,探勘時間可能會比預期來得——

 


-


那應該是好幾個鐘頭前的事了。


闊劍地雷拆散了他們,但丟失Iris的消息反而讓Falta感到慶幸。在這裡,無國界旅行團的身份似是沾滿病菌、帶來死亡的野獸,他不是第一次在任務中受到暴力威脅,但現下情況的危急程度在生命中可能不會有第二次。


他的左眼似乎被爆碎物給扎傷了,現在整個發腫流血,但這還算小事。被拖到室內之後,Falta和那三個形銷骨立的哨兵被扔在一塊,那隻禿毛的紅狐無助地蜷縮在角落。他們的情緒沒有被捕抓後的驚慌,反而平靜如死水,搜索不到任何追求或渴望,如果有,那也只剩求死。Falta挪動著身體想去關心一下那個孩子,接著猛地被一名大漢拽著衣領拖離,好幾個感染者對他咆嘯、破口大罵,但這裡的語言他一句都聽不懂。


有幾人交談幾句後大笑了起來,接著他們抓住Falta被束帶扎定的右手,在中指處產生壓迫感之後,Falta忍不住大喊著住手。明知道沒有意義,但他還是講了,這大概就是人類的求生本能吧。


啪擦一下,手指乾脆地滾到了地上,劇痛令Falta大聲慘叫,有人拿著一把沾血的油壓剪在他面前炫耀似的搖晃,接著把他剩餘的手指逐一嵌在油壓剪的刀口上,驚懼如海嘯襲來幾乎要將他滅頂,那些人的眼裡挾帶滔天憎惡,像在折磨籠中困獸,究竟是怎樣的深仇大恨才讓這幫人如此折騰嚮導?


在失去右手全部的手指後,Falta終於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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