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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星火物流頒布的遮掩條令後,Gavin有那麼一瞬間覺得這個世界不會對哨嚮更糟了,但他又比任何人都更加明白:更糟的總會接踵而至。
這份指令直接分化了哨嚮族群與普通人的平等性——哪怕許多人從不覺得哨嚮與普通人有什麼平等性可言——脆弱的平衡被一語撕裂,有些人選擇當即離職,留下來的哨嚮員工不是願意隱忍,就是漠不在乎。
Gavin注視著星火物流的每一天,他們日復一日地活著,庸庸碌碌,從不停歇,穿梭在鏽跡斑斑的倉儲櫃間,搬運帶著霉味的沉重打包袋。但他們在這個時代之流中是靜止不動的,像疲乏循環的老膠片,等著被轆轆運轉的巨大的齒輪碾碎所有痕跡。
他們的時間很早就靜止了。
Gavin長久以來致力於種族議題,平息歧視,但這一刻卻感到無力,這就是星火物流基層勞動者的日常,這些普通人在社會中甚至比哨嚮更不可見,他們在生活中受的壓迫終將釋放在其他事物上,例如與自己相異的種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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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罕見人種,你對公司現況有什麼感想?」
Traucy雙手抱胸,近來所有發展都讓他這個名義上的老闆頭痛無比。即使他們都隱約察覺了星火物流內部出現異音派系,Traucy還是主張優先順撫這些人的不滿,時至今日,已騎虎難下。
「我不認為強迫員工隱瞞種族身分是一件好事,即使現在各處都在傳播對哨嚮族群的敵意,這麼做可以保障一部份員工的外勤安全,但這也近乎對公司內部展現『哨嚮不如普通人』的情勢,員工之間的矛盾會更加嚴重。」
「當旅行團解散時,你不也遊說了一些需要工作的哨嚮進來打工?」Traucy抱怨道:「那個時候你就沒想過員工之間會產生矛盾?」
Gavin沉默不答。他知道公司老闆的立場從來都不打算對哨嚮族群趕盡殺絕,但在事故發生時,Traucy依然會選擇先顧及普通人的利益與情緒。這能怪誰嗎?自己也不總把心思放在哨嚮所受到的迫害上。
「星火物流就是一個小公司而已,你根本不該把什麼哨嚮、旅行團解散等等種族因素牽扯進來,現在我該開掉誰?把那個鬧事團體踢出公司,然後站在公司門口等著被砸燃燒彈?還是和IRID一樣吃新聞頭條?我牙口沒他們好,啃不動那種東西!」
Traucy承認自己把責任推到Gavin頭上也於事無補,他本就沒什麼道德感,甚至納悶為什麼有人得活在那些虛無飄渺的準則之下?因為道德能延續文明社會,所以人們需要遵循道德觀念,但這世界又有什麼值得延續?哪怕明天哪個國家、哪個生技公司又對著什麼地方甩了幾顆核彈,他都不會感到意外。
「……或許這些事,和我、或者說和旅行團的解散脫不了關係,但大多數留下的人只是單純想要一份工作而已。」
不管星火物流上下如何看待種族身份,Gavin都不覺得這是誰的過錯。就算Traucy不懲處真正的肇事者、把問題歸咎在哨嚮身上,他也是無奈大於憤怒。他很早就沒有力氣去憤怒了。老闆氣在頭上,Gavin只能期望他不要遷怒於剩下的人。
「請不要趕走那些待得好好的哨嚮員工。」
Gavin略帶哀求的語氣像一桶冷水澆在Traucy頭上,這瞬間他產生了一絲歉意,驚覺剛才自己的情緒性發言確實失態。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Gavin抹了把臉,長長嘆了一口氣。「我真的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