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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1/9/17

IRID地下會議室。

室內六面環牆是一體成形的投影幕,可以依會議狀態調整呈現畫面,閒暇時也有人啟用投影幕的附加功能模擬環境功能,營造出原野、山谷甚至深海等場景,令人宛如身歷其境。


然而即使動用此世代所有技術,模擬出來的場景和真正的外界相比還是拙劣許多,哨嚮的精神域更能呈現出地球環境的複雜多變,被人類毀壞的大面積雨林、清澈藍天、繽紛珊瑚礁等等僅留在歷史影像紀錄中的畫面,在某些人的精神域中仍然能碰觸到。這雖說是哨嚮族群的特權,但就和這面投影幕的附加功能一樣,不是所有人都認為這是項特別重要或值得讚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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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iny不是最早進入會議室的人,長桌左右零星坐著四名研究員。眼見主席位還是空的,他挑了一個左右無人的空位坐下。每一個坐位桌面上都擺著一個圓形的小型投射儀,這是為了外地人員所準備的視訊裝置,他關閉了自己桌上的圓形半球,免得待會有人連線時誤認這裡是空位而彈出來。

「這裡可真擠。啊,我忘了你看不到。」


有人坐到他的左手邊。


「要不要隨身帶一臺視波儀?你會發現IRID的走廊沒那麼寬廣。」


Rainy看了眼擅自擠到身旁的哨兵,不論對方怎麼想,至少Rainy不喜歡在這種場合上和其他活生生的人類靠得太近。他注意到對方右手腕上的錶帶黏著一塊不起眼的綠色長方片,那是一期感染者的監測標章,這個人顯然不在意自己的感染者身份暴露給其他同仁知道。


「謝謝你的提議,但我對你或其他任何人的穿牆小寵物沒有興趣。」


「真的嗎?聽說你為研究精神域死扒著董事長的大腿不放,如果你有自己的穿牆小夥伴,就不必浪費大把時間在這種突顯凡人可憐之處的項目上。」


「可憐?若沒有罕見人種的安撫,輕微的閃光和噪音都會令你頭痛欲裂,而我不需要仰賴他人和那些看不見的東西也能做到一樣的事。」


「這個工作環境不用擔憂缺乏嚮導素的問題,倒是像你這樣的普通人在溫室內待久了就等著全身生鏽,不說病毒或子彈,隨便一個感冒就能要你的命。」


「你我的生理致死標準完全相同,但針對哨嚮特性開發的制衡設備一直是工程部門的重點項目,仔細想想,你的優勢真的值得一提嗎?」


他們談話音量細微,語調平靜,但內容越來越酸,過程中甚至沒有正眼看過彼此,對面的研究員將這串話盡收耳中,他吹了聲口哨,問自己身旁同事是不是有人正在啃檸檬。


此時入口霧面自動門無聲滑開,會議主席Yevacho踏入會議室,所有人看向大門,有意或無意的起立向來人點頭致意。

 

「董事長。」


「博士。」


招呼過後眾人再次坐下,空位的投影幕連線展開。今日只是一場例行彙報,幾位項目主任各別簡單說明自己的工作進程,但輪到其中一面投影幕中的研究員提到旅行團在分公司意欲調查產品流向時,整個會議室安靜了幾秒,Rainy好奇董事長將會如何回應,在精神域所窺探到的Yevacho對旅行團沒有惡意,但當旅行團可能威脅到公司時,Yevacho還是維持一樣的看法嗎?


Yevacho問道:「旅行團得到多少訊息?」

「我不確定他們知道多少,但監控保留了談話的所有內容,我先假定旅行團全部聽見……」研究員說:「我準備了當日的職員錄音,可以撥放嗎?」


「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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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協助測試的幾個人都出現了頭痛和平衡感失調的後遺症。」


「休養一陣後會好的。」


「主任說這玩意是要讓死者無明顯外傷,但幾次測試裡僅用百分之一的輸出功率都把哨兵搞得口鼻出血,和目標需求差太多了,你不覺得這是研發方向錯誤嗎?」


「所以那傢伙一不做二不休,把實驗機全賣了從頭來過。」


「賣誰?等等,總公司同意?」


「種族針對武器除了那些反哨嚮主義軍閥還能賣誰?好幾個外埠城市爭相競標,最後出來的數字端上去總公司怎麼會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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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是監控內建,音檔品質不如專門的收音器材好,但僅憑這二人的模糊對話也能了解這不是能讓外部人員聽到的部份。

 

即使Rainy未參與過武器開發,他也不覺得這是件值得驚訝的事,IRID對於製藥和基改以外的業務一向低調,旅行團成員不巧聽到這些關鍵字,裝作不知道還比較明智。


音檔接下來的內容只是無聊的閒話家常,研究員截斷播放,小心翼翼地補充:「他們人數不多,我們可以處理掉大部分。」


「這些對話沒有直接提及項目內容,不必追究。」Yevacho沒有對這件事做出更多評價,「在旅行團發起實際侵略行為之前,他們都是IRID的客戶。」

 

Rainy隔壁那名哨兵感染者低聲嘟嚷著:「IRID不缺客戶。他們都讓精神體在室內亂跑了,還要多實際才算侵略?」


投影裡的研究員趕緊立刻接話:「管制區都沒讓他們進去。」


Yevacho回應哨兵:「Prescott,我尊重旅行團的立場和訴求,只要他們沒有妨礙公司營運,我會維持一樣的態度。」


如果Rainy沒有和Yevacho的合作經驗,他肯定會覺得這番話完全只是裝腔作勢,但在他的認知中,這個老嚮導確實言行如一。Rainy心裡可惜為何旅行團不做得更過分一點,好讓他有機會就近觀賞董事長是不是真的沒丁點情緒起伏。


會議解散後,接下來沒有行程的Rainy跟在Yevacho身後,注意到背後的人似乎有話想說,Yevacho停下腳步轉頭:「有不方便在會議上講的事?」

「對。」


「關於旅行團嗎?你可以直說。」


「我只是想確認,不追究是因為您的女兒在旅行團裡嗎?」


Rainy也想過詢問董事長的家事會不會觸及他的底線,但比人事資料還要私密的精神域都願意開放讓他進入了,這個問題對Yevacho而言無足輕重的機率比較高。


「不是。我的女兒已經死在旅行團裡了。」


Yevacho答得毫無猶豫,顯然這個答案並不是什麼講不出口的事,見Rainy沒有繼續追問,Yevacho轉身就走,步伐和他的回應一樣平淡又穩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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